上周听同村的发小说我们村的树先生郝礼（不知道真实姓名，音译）走了，享年89岁。
      树先生本非我们村的，在我出生之前就来到我们村了，后来就在这边住下来了，一直到去世。他一身的疙瘩，就像一个癞蛤蟆，而且长得矮也长得丑，脸上也有疙瘩，用现在的话讲就是矮矬穷。所以，树先生致死也未曾讨到过老婆，一直住在村里给他修建的一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子里面。
        树先生来的迟而且没有户口，所以在村里没有能分到一亩半分地，他就跑到街上批发部买一些小零食小玩具，挑着两个框游走在各个村贩卖。久而久之，一旦听到拨浪鼓的声音，我们就知道那个老头来了，他身边聚集好多小馋猫。哪家闺女出阁，哪家小伙结婚，哪家老人去世他都会挑着两个框去卖这些小玩意。
      除了卖一些小零食小玩具外，有时候哪家有事了还会喊他去帮忙，一般就是去帮人家烧火，然后给个10块20块钱。
      他经常会来我家玩，我母亲见他可怜，有时候会留他吃午饭，也不曾嫌弃他不卫生。我也问过母亲，为什么他经常到我们家来，是来蹭饭的吗？母亲说，其他人看他脏兮兮的不肯留他，嫌弃他。他虽然丑但是不傻。所以当我们家没人的时候，他每天都会来我家看看，有时候帮忙打点一下我们家的菜园子。
他来我们家还会翻我的书看，他说他小的时候也读过几年私塾，也认得一些字。他说他那时候教书先生都是用的毛笔，他们都写的毛笔字。但是很奇怪的事是，他说他能认得这些字，但是写不出来。
      讲个恶心的事情，是我母亲告诉我的。话说树先生有一段时间没出来了，我母亲以为他是病了，想想他一个人无儿无女没人照顾他，就上街打了几斤肉，弄了一海碗肉圆给他送去。到了他家，他躺在床上，眼睛红肿，我母亲就说：“郝大爷，今天上街打了点肉，做了点肉圆，弄得有点多我跟孩子他爸吃不完，大夏天的放那也坏了，给你松一点。”，树先生说：“小三子啊（我母亲排行老三），你是个好人，要是人都像你这样多好啊。”，然后我妈问他最近怎么不去我们庄子上转转，他说他积攒了20多年的养老钱没了，大概有万把块钱。我妈劝慰他说，钱财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就当破财消灾了，你一大把年纪了，别把身体弄垮了。其实这个钱是谁偷的村里人都有数，树先生也知道是谁偷的，那个人是村里的混混，平时就干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但是没人敢帮树先生出头去要这笔钱，且不说没有人赃并获，万一谁出头帮忙了，这种人以后让你家有的是好日子过。
      后来我上了大学，在大学所在的城市上班买房，基本上也没见过他了，如果不是发小跟我说，我还真的把他给忘了。
        发小说树先生最近几年脑子是越来越糊涂，有一次上街，第二天才回来，因为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是碰到他大伯上街，把他带回来的。这次又是他自己一个人上街，摸不着回来的路了而且朝着反方向走，结果一个大货车把他给撞了，听说连脑子都碾碎了。第二天是交警通知了村委会，村委会的人把他送到殡仪馆火化了，然后埋在了公墓。村里人建议村委会不要把他埋在公墓，因为公墓离我们村里人的祖坟非常远，大家想以后上坟也给他烧点纸钱，毕竟他没有儿女。发小说，你要回老家的话去他生前住的房子里烧点钱吧，那时候你也没少白嫖人家的糖果和果冻。（笑话！树先生之所以白给我糖吃，是因为他偶尔会在我家吃饭好不好！）我说，嗯，行吧。
        树先生的结局可怜吗？我一开始觉得可怜，后来想想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束方式了。如果他生病了，一个人躺在床上，谁来服侍他照顾他？一个人只能在不到二十平方的小屋里面默默承受病痛的煎熬直至离世，这种方式的离去对他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
      都说，相由心生，你这辈子虽然丑，但是你没干过一件坏事。如果有轮回，你下辈子投胎肯定会去一个好人家，饿了有人喂你，伤心了有人抱你，开心了有人吻你，老了有人守护你。
      永别了，树先生！